建国方略(出书版)第 3 部分

孙中山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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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对于古德诺氏劝袁帝制事,颇为诧异,以为彼乃共和国之学者,何以右共和而扬帝制?多有明其故者。予廉得其,惟彼为共和国,斯有共和国之经验,而美国饱尝知识程度足之民之害也。美国之外民,入美境数年,即享民权;美国之黑释放,立享民权。而美国政客,利用此两种之民权而捣滔天之,为正佳士所恼煞者。知若年,始定有识字之得享国民权利之例,以防止此等捣。是以彼中学者,闻知识程度足之建设共和,则几有心疾首,期期以为可者,此亦古德诺氏之心理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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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中国民知识程度之足,固无可隐讳者也。且加以数千年专制之毒,中乎心,诚有比于美国之黑及外民知识为低也。然则何为而可?袁世凯之流,必以为中国民知识程度如此,必能共和。曲学之士亦曰,非专制可也。呜呼!牛也尚能之耕,马也尚能之乘,而况于乎?今使有见幼童将入塾读书者,而语其兄曰:“此童子识字,可使之入塾读书也。”于理通乎?惟其识字,故须急于读书也。况今世界类,已达于化童年之运,所以自由平等之思想渐发达,所谓世界可复者也。故中国今之当共和,犹幼童之当入塾读书也。然入塾必有良师益友以之,而中国民今共和之治,亦当有先知先觉之革命政府以之。此训政之时期,所以为专制入共和之渡所必也,非此则必流于也。

然当同盟会成立之初,则有会员疑革命方略之难行者,谓“清朝伪立宪许民以预备九年,今吾之方略定以军政三年、训政六年,岂与清朝九年相等耶?吾等望治甚急,故投革命,若于革命成功之,犹须九年始得宪政之治,未免太久也”云云。予答以“非此则无望造成完全之民国”。今民国改元已八年于兹矣,独宪政之治能期,而如清朝苟且生犹可得,尚何望九年之有完全民国现耶?或又疑训政六年,得毋同于曲学者所倡之开明专制耶?曰:开明专制者,即以专制为目的;而训政者,乃以共和为目的;此所以有天壤之别也。譬如今次之世界战争,凡参加此战争之国,无论共和、君主,皆止宪政,行军政;向民之行自由、言论自由、集会自由皆削夺之,甚且饮食营业皆归政府支,而举国无有异议,且献其命为国家作牺牲,以其目的在战胜而图存也。之已行宪政犹且之,况宪政尚未发生,方由革命之战争以之,岂可于开战之初即施行宪政耶?此诚幼稚无之思想也。今民国成立已八年矣,吾之士,于此八年间应得无量之经验、多少之知识,若能回忆予十数年之训诲主张,当能恍然悟,而再河汉予言,以为理想难行矣。

夫以中国数千年专制、退化而被征亡国之民族,旦革命光复,而成立共和宪治之国家,舍训政,断无由速达也。美国之扶助菲岛民以独立也,乃先从训政着手,以造就其地方自治为基础。至今二十年,而已丕半开化之蛮种,以成为文明化之民族。今菲岛之地方自治已极发达,全岛官吏,除总督尚为美,余多为土所充任,必能完全独立。将其政治之步,民智之发达,当亚于世界文明之国。此即训政之效果也。美国对于菲岛何以即许其独立,而必经度训政之时期?此殆有鉴于当年黑释放之纷扰,故行此策也。中国民久于专制之,牢可破,度之训政时期以洗除其旧染之污,奚能享民国主之权利?此袁氏帝制之时而劝者之所以多也。夫中华民国者,民之国也。君政时代则权独揽于,今则主权属于国民之全,是四万万民即今之皇帝也。国中之百官,而总统,而巡差,皆民之公仆也。而中国四万万之民,由远祖初生以,素为专制君主之隶,向多有识为主敢为主能为主者,而今皆当为主矣。其忽而跻于此地位者,谁为为之?孰令致之?是革命成功而破专制之结果也。此为国有史以所未有之局,吾民破天荒之创举也。是故民国之主者,实等于初生之婴耳,革命者即产此婴也。既产之矣,则当保养之,育之,方革命之责也。此革命方略之所以有训政时期者,为保养、育此主成年而还之政也。在昔专制之世,犹有伊尹、周公者,于其国主太甲、成王能为政之时,已有训政之事。专制时代之臣仆尚且如此,况为开中国未有之基之革命当负伊尹、周公之责,使民国之主成,国基巩固耶?惜乎当时之革命,多知此为必之事,遂放弃责任,失却天职,致使革命事业只能收破之功,而能成建设之业,故其结果仅得“中华民国”之名也。悲乎!

夫破之革命成功,而建设之革命失败,其故何也?是知与知之故也。予之于破革命也,曾十起而十败者,以当时多数之中国,犹知彼为洲之所征,故醉生梦,而视革命为。其革命风渐盛,多觉悟,知清之当革,汉族之当复,遂能举而覆清,易如反掌。惟对于建设之革命,民固未知之,而革命亦莫名其妙也。夫革命事业,莫难于破,而莫易于建设,今难者既成功,而易者反失败,其故又何也?惟其容易也,故知其必而忽略之,此其所以败也。何以谓之容易?因破已成,而阻悉灭,阻灭,则吾无所可,往自由,较之谋破时,稍慎则测随之之际,何啻天渊。然吾知革命排为救国之必,则犯难冒险而为之,及夫破既成,则以容易安全之建设,可以多途之,而必由革命之手续矣,此建设事业之所以坠也。

今以显易行之事证之。吾之立同盟会以担任革命也,先从事于鼓吹,而集其有志于天国家之任者,共立信誓,以实行三民主义为神,以创立中华民国为目的。其信仰此信条当众正式宣誓者,吾承认其为革命也。其初,般之志士莫视吾宣誓仪文为形式之事,以为无补于行。乃数年之间,革命,团固结,卒能推倒清者,则全赖有此宣誓之仪文,以成心理之结也。尚如此,其况国乎!

有言,中国四万万实等于片散沙,今聚此四万万散沙,而成为之法治国家,其为何?则必从宣誓以发其正心诚意之端,而修、齐、治、平之望可几也。今世文明法治之国,莫以宣誓为法治之本手续也。故其对于入籍归化之民,则必其宣誓表示诚心,尊崇其国,恪守其宪章,竭于义务,而乃得认为国民;否则终居其国,仍以外相视,而得同享国民之权利也。其对于本国之官吏、议员,亦必先行宣誓,乃得受职。若遇有国之改革,则新国家之政府,必全国之宣誓,以表赞同,否则且以敌相待,而立逐境也。此近世文明法治之通例也。请观今回战,欧洲之新成国家、革命国家,其有能早行其国民之宣誓者,则其国必治;如有能行此、知行此者,则其国必止也。中国之有今者,此也。

夫吾之组织革命也,乃以之为先天之国家者也,果由革命而造成民国。当建元之始,予首为宣誓而就总统之职,乃令从此凡文武官吏军士民,当律宣誓,表示归顺民国,而其忠勤。而吾同志悉以此为急之务,期期可,极端反对,予亦莫可如何,姑作罢论。袁世凯继予总统任,予于此点特为注重,而同则多漠视。予以有之先例在,决能稍事迁就,而袁氏亦以此为之事也,故姑惟予命是听,于是乃有宣誓膺共和、永绝帝制之表示也。其幸袁氏果有背盟称帝之举,而以有此宣誓之故,俾吾有极之理由以讨罚之;而各友邦亦直而曲彼,于是乃有劝告取消之举。袁氏帝制之所以失败者,取消帝制为其极之原因也。盖以帝制之取消,则凡为袁氏爪牙各王侯之望者,亦悉成为想,而斗志全消矣。此陈宦所以独立于四川,而袁氏即以此气绝也。帝制之所以取消者,以列强之劝告也。列强之所以劝告者,以民之抵抗袁氏有极充分之理由也。而理由之,而可执以为凭,表示于中外者,即袁氏之背誓也。倘当时袁氏无此信誓,则其称帝之,民虽有抵抗,而列强视之,必以民愚而多事,而必无劝告之事;而帝制必取消,袁氏或致失败。何也?盖袁氏向为君主之臣仆,而主张共和者也;而民昧然让总统于袁,已自甘于牺牲共和矣。既甘放弃于,而反争之于,非愚而多事乎?惟有此信誓也,则然矣。故得列强之主张公,而维持中国之共和也。由是观之,信誓岂重哉!

乃吾之士,于民国建设之始,则以信誓为急之务而请罢之,且以予主张为理想者,则多属乎此等近易行之事也。夫吾于结之时已遵行宣誓之仪矣,乃于开国之初,与民更始之,则罢此法治本之宣誓典礼,此建设失败之原因也。倘革命当时河汉予言,则天民国之行,亦如先天组之手续,凡归顺之官吏、新之国民必当对于民国为正心诚意之宣誓,以表示其拥护民国,扶植民权,励民生;必照行其宣誓之典礼者,乃得享民国国民之权利,否则仍视为清朝之臣民。其既宣誓而,有违背民国之行为者,乃得科以叛逆之罪,于法律始有据也。如今之中华民国者,若以法律按之,则只有少数之革命及袁世凯曾立有拥护民国之誓,于良心、法律得背叛民国,而其余之四万万负何等良心法律之责任也。而昔捕戮革命之清吏,焚杀革命之武,与夫反对革命之虎伥,今则靦然为民国政府之总、总理、总统,而毫无良心之自责、法律之制裁,此何怪于八年之间而数易国也!

夫国者,之积也。者,心之器也。国家政治者,群心理之现象也。是以建国之基,当发端于心理。故由清朝臣民而归顺民国者,当先表示正心诚意,此宣誓之典所以为必也。乃革命于结时行之,于建国时则行之,是以为时有奋厉无之宏愿魄,卒能成破之功,而建国则失此能,遂致建设无成,此行与行之效果也。所以行者,非能也,坐于知其为必也。故曰能知必能行也,理想云乎哉?革命既以予所主张建设民国之计划为理想太,而知按照施行,所以由革命而造成此有破、无建设之局,致使中国民受此八年之苦矣。然而民国之建设完全,则民之息,而国治民福永无可达之期也。故今建设之责,得独委之于革命,而先知先觉之国民当当仁让而自负之也。夫革命先烈既舍流血,而为其极艰极险之破事业于矣,国民宜奋勇继,以完成此容易安全之建设事业于也。国民!国民!当急起直追,万众心,先奠国基于方寸之地,为去旧更新之始,以成良心之建设也。予请率先行之。誓曰:

孙文正心诚意,当众宣誓:从此去旧更新,自立为国民;

忠竭,拥护中华民国,实行三民主义,采用五权宪法;

务使政治修明,民安乐,措国基于永固,维世界之和平。

此誓!

中华民国八年正月十二孙文立誓此宣誓典礼,本由政府执行之,然今民国政府之自尚未有此资格,则得执行此典礼也。望有志之士,各于其本县组织地方自治会,发起者互相照式宣誓;会成而,由会中各员向全县民执行之,必笔签名于誓章,举右手向众宣读之。其誓章藏之自治会,而发给凭照,必使普及于全县之成年男女。县告竣,当助县成立自治会以推行之。凡行此宣誓之典礼者,问良心,按法律,始得无憾而称为中华民国之国民,否则仍为清朝之遗民而已。民国之能成立与否,则全视吾国之乐否行此归顺民国之典礼也。国之士,其率先行之。

○附录陈英士致黄克强书克强兄足

美猥以菲材,从诸公,奔走国事,于兹有年。每怀德音,谊逾骨。去夏征东发,美正在院,疾走别,手倾愫,乃莫获心。足行期定矣,复以事先,卒无从面商榷区区之意于足,缘何悭也!者晤友宫崎君,述及近状,益眷眷国事,弥令美“榛苓彼美”、“风雨君子”之思矣。

溯自辛亥以,二三同志如谭、宋辈时,谈及吾健者,必推足;以为孙氏理想,黄氏实行。夫谓足为革命实行家,则海无贤无愚莫同声,于足无所增损。惟谓中山先生倾于理想,此语入吾脑际,遂使中山先生切政见易见诸施行,迨至今犹有持此言以反对中山先生者也。然而征诸去之事实,则吾之失败,果由中山先生之理想误之耶?抑认中山先生之理想为误而反对之致于失败耶?惟其认中山先生之理想为误,皆致失败;则于今中山先生之所主张,以为理想而从,再贻之悔。此美所以追怀往事而涤吾非者也。爰胪昔反对中山先生其历致失败之点之有负中山先生者数事以告,足其亦乐闻之否耶?

当中山先生之就职总统也,海风云,扰攘未已,中山先生政见未实行,而经济支绌更足以掣其肘。俄国借款,经临时参议院之极端反对,海士夫更借丧失利权,引为诟病。究其实,实九七,年息五厘,即有担保,利权碍;视袁氏五国财团借款之实八二,盐税作抵,足复益以四省地丁,且予以监督财政全权者,孰利孰害,孰得孰失,岂可同年语耶!乃群焉察,终受经济影响,致妨政府行。中山先生既束手无策,国家更濒于阽危。固执偏见,贻误局,有负于中山先生者此其

及南北议和以,袁氏当选临时总统。中山先生当时最之主张,约有三事:则袁氏须就职南京也。中山先生意谓南北声气未见调和,方举时生误会,于共和民国统恐多生障故,除此障故,非袁氏就职南京为功。盖所以联络南北,以坚袁氏对于民之信用,而祛民对于袁氏之嫌疑也。二则民国须迁都南京也。北京为两代所都,帝王痴梦,自由之钟所能醒;官僚遗毒,江河之能湔。必使失所凭借,方足铲锄专制遗孽;迁地为良,庶可般瑕耳。三则能以清帝退位之诏全权授袁氏组织共和政府也。夫中华民国乃据临时约法、取决民代表之公意而构成,非清帝、袁氏所得私相授受也。袁氏之临时总统乃得国民所公选之参议院议员推举之,非清帝所得任意取以予之也。故中山先生于此再三加之意焉。此三事者,皆中山先生当最为适法之主张,而惜以争之者也。乃竟听袁氏食其就职南京取决民公意之言,以演成弁髦约法、推翻共和之患者,则非中山先生当主张政见格而行有以致之耶?试问中山先生主张政见之所以格而行,形虽复杂,而其重原因,非由识未及此,表同意有以致之耶?有负于中山先生者此其二。

中山先生退职矣,率同志为纯粹在,专从事扩张育,振实业,以立民国国家百年本之计,而让政权于袁氏。吾又以为涉理想而反对之,且时有涉政府用行政之度。卒至朝冰炭,政,既惹袁氏之忌,更起天之疑。而中山先生谋国之苦衷,经世之硕划,转能表于天收其效。有负于中山先生者此其三。

然以之事,犹可曰之无识,非美与足也。独在宋案发生,中山先生其时适归沪,知袁氏将专制之灰而负民国之付托也,于是誓必去之。所定计划,厥有两端:曰联。联之举,盖所以孤袁氏之援,而厚吾也。“国亚东,于为邻,与善邻,乃之福。胜,助袁则袁胜。”此中山先生之言也。在中山先生认联为重问题,决意往接洽,而等竟漠然视之,尼其行,若怪其者。卒使袁氏其腕臂,孙琦、李盛铎东使,胥中山先生所料,则失所与矣。文按:民向主联者,以彼能发奋为雄,弱小而为强之师之,以图中国之富强也。图彼国政府目光如豆,忌中国之强,畏民得志,而碍其蚕食之谋。故屡助官僚以抑民,必期中国永久愚弱,以遂彼心。彼武政策,其横可恨,其愚昧亦可悯也。倘改,则亚东永无宁,而本亦终无以幸免矣。东邻志士,其有于世运起而正之者乎?二曰速战。中山先生以为袁氏手权,发号施令,遣兵调将,行极称自由。在惟有意,其无备,迅雷及掩耳,先发始足制。且谓“宋案证据既已确凿,昂,民气愤张,正可及时利用,否则时机纵即逝,悔终嗟无及”。此亦中山先生之言也。乃吾迟钝,又之信,必静待法律之解决,为宣战之预备。岂知当断断,反受其,法律以迁延而失效,心以积久而灰冷。时机坐失,计划成,事全,适得其反。设吾初料及此,何致自贻伊戚耶?有负于中山先生者此其四。

无何,宋之案率于袁、赵之蔑视国法,迟迟未结;五国借款又经国会承认,违法成立。斯时反对之声,举国若。乃吾又以为有国会在,有法律在,有各省都督之争在,袁氏终当屈于此数者而取消之。在中山先生则以为国会乃之争,法律无抵抗之,各省都督又多仰袁鼻息,莫敢坚持,均足以戢予智自雄、拥兵自卫之心家;解决之方,惟有诉诸武而已矣。

其主张办法,方面速问罪之师,方面表示全国承认借款之公意于五国财团。五国财团经中山先生之忠告,已允于二星期止付款矣。中山先生乃电令广东独立,而广东听;赴粤主持其事,吾尼之,亦之听;得已令美先以海独立,吾又以海弹地,难与之抗,更听之。当此之时,海军尚接洽,自愿宣告独立,中山先生赞其成,吾以坚持海陆军同时并起之说,为海军先发之计。

寻而北军沪,美拟邀使登陆,中山先生以为然矣,足又以为非计。其海军奉袁之命开赴烟台,中山先生闻而止之,曰:“海军助胜,海军助袁则袁胜。助,则宜留之。开赴烟台,恐将生。”美与足则以海军既表同意于先,断,均听之。海军北,入袁氏牢笼矣。嗣又有吴淞礮台礮兵舰之举,以生其疑而,于是海军全部遂用矣。

且中山先生当时屡促南京独立,某等犹以级军官未能致诿。及运成熟,中山先生决拟赴南京宣告独立,二三同志咸以军旅之事乃足,于是足遂有南京之役。夫中山先生此次主张政见,皆为破借款、推倒袁氏计也,乃迁延时,逡巡,坐误时机,卒鲜寸效。公理见屈于武,胜算卒败于金钱,信用孚于外,国法加于袁氏。

袁氏乃借欺之语,举二千五百万镑之外债,用之为善政费,而用之为购军械、充兵饷、买议员、赏,以蹂躏南方、屠戮民、攫取总统之资矣。设当能信中山先生之言,即时独立,胜负之数尚未可知也。盖其时联军十万,拥地数省,李纯未至江西,芝贵闻南,率锐师,鼓其朝气以之声讨国贼,争衡天无难矣。惜乎粤、湘诸省独立于借款成立之初,李、柏诸公发难于都督取消之际,逮借款成立,外助袁,都督更,北兵四布,始起而讨之,盖亦晚矣!

有负于中山先生者此其五。

夫以中山先生之知识,遇事烛照无遗,先几洞若观,而美于其时贸贸然反对之;而于足主张政见,则赞成之惟恐及。非美之故分厚薄于其间,亦以识,智闇虑,泥于孙氏理想语之成见而已。盖以中山先生所提议者,胥免远于事实,故怀挟成见,自与足为近。岂知拘守尺寸,失寻丈,贻误国事,罔由此乎!虽然,“忘,事之师”;“车已覆,轸方遒”;“亡羊补牢,时犹未晚”;“见兔顾犬,机尚失”。美之所见如此,未悉足以为何如?自今而,窃愿与足共勉之耳。夫之才识,与时并,知昨非而今未必是,能取善斯厌从。鄙见以为理想者,事实之也。中山先生之提倡革命播因于二十年,当时反对之者,举国士夫殆将致,乃经二十年卒能见诸实行者,理想之结果也。使吾于二十年即赞成其说,安见所悬理想,必迟至二十年之久始得收效?抑使吾于二十年犹反对之,则中山先生之理想知何时始克形诸事实,或且终成效果,至于靡有穷期者,亦难逆料也。故中山先生之理想能否证实,全在吾之视察能否了解、能否赞同,以奉行悖是已。夫“观于既往,可验将”,此就中山先生言之也;“东隅之失,桑榆之收”,此就美等言之也。足,胜美万万,当鉴及此,何待美之喋喋?

然美更有容已于言者:中山先生之意,谓革命事业旦暮可期,必远待五年以者。诚以民困之苏,匪靖,军队之骄横,执政之荒,有于此足以国,兼而有之,其何能淑?剥极必复,否极必泰,循环之理,间毫发。乘机而起,积极行,反正,殆如运掌。美虽愚闇,愿竭棉薄,庶乎中山先生之理想即见实行,至如推倒清之必待二十年以。故中华革命之组织,亦时有以迫之也。

顾自斯成立以,旧同志颇滋訾议,以为多事更,予瑕隙,计之左者。知同盟结会于秘密时代,辛亥以而为国民,自形式言之,范围见扩张,固征膨。而自言之,面目全非,分子复杂,薰莸同器,良莠齐。腐败官僚,既朝秦而暮楚;龌龊败类,更覆雨而翻云。发言盈,谁执其咎;戈同室,则何?是故免败群,须去害马;事更张,必贵改弦。二三同志,亦有以谅中山先生惨澹经营、机关改组之苦衷否耶?

至于所定誓约有“附从先生,从命令”等语,此中山先生有鉴于此致败之故,多由于少数无识误会平等自由之真意。盖自辛亥光复以,国民未享受平等自由之幸福;临于其者,个先有缅规越矩之行为。权利则狺狺以争,义务则望望以去。彼此相统摄,何能收臂指相使之功;自为从违,更难达贯之旨。所谓“既能令,又受命”者,是耶非耶?故中山先生于此,相率同志纳于轨,庶以统事权;非强制同志尸厥官肢,失自由行。美以为此达革命目的,当重视中山先生主张,必如众星之拱北辰,而星躔其度数;必如江汉之宗东海,而流派至于纷歧。悬目的以为之赴,而视分;有指车以示之方,而航程得其向。然,苟有员如吾之反对中山先生者,以反对于将,则中山先生之政见,又将误于毫厘千里之差、国三公之手。故遵守誓约,从命令,美认为当然天职而绝无疑义者。足其许为同志而降心相从否耶?

窃维美与足,共负局安危之责,实为多年患难之,意见稍或差池,宗旨务贯。惟以睽地隔,传闻无异词;缓急行,举辄多误会。相析疑义,故班荆,望足之重,有如望岁。迢迢阔,怀;嘤嘤鸣,友声切。务祈足命驾言旋,共肩艰巨。岁寒松柏,至老弥坚;天半云霞,萦独苦。霾四塞,相期携手同仇;沧海横流,端赖和衷共济。于乎!蛇封豕,列强方逞荐食之谋;社鼠城狐,贼愈肆穿墉之技。飘摇予室,绸缪忘未雨之思;许同舟,慷慨应中流之楫。望风怀想,依依。敬掬微忱,耑指示。寒气尚重,诸维为国珍摄。言罄意。

陈其美顿首

按;此民国四年之书也。

○第七章知亦能行

或曰:“诚如先生所言,今文明已于科学时代,凡有作,必先知而从事于行,则中国富强事业,非先从事于普及育,使全国民皆有科学知识可。按以先生之新发明‘行之非艰,知之惟艰’,又按之古之言‘十年树木,百年树’,则育之普及,非百十年为功。乃先生之论,有跃而能致中国于富强隆盛之地者,其何由?”曰:子徒知知之而能行,而知亦能行也。当科学未发明之,固全属知而行,及行之而犹有知者。故凡事无委之于天数气运,而敢以为之转移也。迨类渐起觉悟,始有由行而知者,乃甫有事者矣,然亦听之于天也。至今科学昌明,始知事可以胜天,凡所谓天数气运者,皆心理之作用也。然而科学虽明,惟类之事仍能悉先知之而行之也,其知而行之事,仍较于知而行者为多也。且类之步,皆发轫于知而行者也,此自然之理则,而以科学之发明为之易者也。故类之化,以知而行者为必之门径也。夫习练也,试验也,探索也,冒险也,之四事者,乃文明之机也。生徒之习练也,即行其所知以达其能也。科学家之试验也,即行其所知以致其所知也。探索家之探索也,即行其所知以其发见也。伟杰士之冒险也,即行其所知以建其功业也。由是观之,行其所知者,于类则促文明,于国家则图致富强也。是故知而行者,独为类所皆能,亦为类所当行,而类之生存发达者之所必也。有志国家富强者,宜黾勉行也。

夫古今跃而致隆盛者可胜数,即近代之列强,亦多有跻于强盛而乃从事于育者。夫以中国现在之地位,现有之知识,已良足跃而致隆盛,比肩于今世之列强矣。所以能者,究非在于行也。而向之积弱退化有如江流者,其原因实在政府官吏之腐败,倒行逆施,积极作恶也。其者,则有己之私,而至于牺牲国家而恤;其次者,则以督军而年中聚敛,至数百万数十万;又其次者,则种种之作弊,无为丧国家之元气,伤残民之命脉。比之国之政策务在保民而治,奖士、劝农、励工、惠商以图富强者,则与之相反也。由此观之,若政府官吏能无为而治,倒行逆施,积极作恶以害国害民,则中国之强盛已自然可致,而待于发奋思为。是今图治之利尚可缓,而除害宜急;倘能除害,则自然之化,已足登中国于强盛之地矣。何以言之?夫国之贫弱,必有定之由也,有以地小而贫者,有以地瘠而贫者,有以民少而弱者,有以民愚而弱者,此贫弱之四原因也。乃中国之土地则四百余万方咪之广,居世界之第四,尚在美国之。而产之藏之富,实居世界之第。至于民之数则有四万万,亦为世界之第。而民之聪明才智自古无匹,承五千年之文化,为世界所未有,千百年已尝为世界之雄矣。四贫弱之原因,曾无焉。然则何为而贫弱至是也?曰:官吏贪污、政治腐败之为害也。倘此害除,则致中国之富强,实头头是也。在昔异族专制之时,官吏为君主之鹰犬,居民,可任意为恶,民无可如何也。今经革命之,专制已覆,民为国之主,官吏民之仆,当受民之监督制裁也。其循良者吾民当任用之,其酷劣者当淘汰之而已。为民者只知除害足矣,为此需必待于普通育科学知识,而凡有切利害,皆能知能行也。国害除,则国利自,而富强之基于是乎立。是中国今富强则富强矣,几有跃之功也。

中国为世界最古之国,承数千年文化,为东方首之邦。未与欧美通市以,中国在亚洲之地位,向无有与之匹敌者。即间被外族入寇,如元清两代之僭主中国,然亦奉中国之礼法。而其四邻之国,或入贡称藩,或善,莫羡慕中国之文化,而以中国为邦也。中国亦素自尊,目无国,习惯自然,遂成为孤立之。故从有所改革,其采法惟有本国,其取资亦于本国而已,其外则无可取材借助之也。是犹孤于荒岛,其所需为之,独自耕而食,自织而,亦必自爨而得食,自缝而,其劳苦繁难,可思议,然其亦习惯自然,而知有社会互助之利,通之广益也。倘时移,此荒岛旦成为世界航路之中枢,海客接踵而至,有悯此孤之劳苦者,劝之曰:“君必事事躬,只从所专于业足矣,其当有为君效劳也。”其之信,盖以为己之才能致者,则为必可能之事也。此犹今中国之信中国之富强可坐而致者,同例也。盖中国之孤立自,由已久,而向未知国际互助之益,故能取,以补己之短。中国所知所能者,则以为必无由以致之也。虽闭关自守之局为外所打破者已六七十年,而思想则犹是闭关时代荒岛孤之思想,故尚能利用外资、利用外才以图中国之富强也。夫今立国于世界之,犹乎于社会之中,相资为用、互助以成者也。中国之为国,拥有广之土地、无量之富源、众多之,是无异富家翁享有广之田园、盈仓之财、众多之子孙,而乃善治家,田园则任其荒芜,财则封锁用,子孙则事游,而举家则饥寒迫,朝保夕,此实中国今之景象也。呜呼!谁为为之?孰令致之?吾国果知天亡,匹夫有责,则当自奋矣!

夫以中国之中国之地,际当今之时,而致中国于富强之境,其固多矣。今试陈其:即利用今回世界战争各国新设之制造厂,为开发富源之利器是也。夫此等工厂专为供给战品而设,今战已息,此等工厂将成为废矣。其佣于此等工厂之千百万工,亦将失业矣。其投于此等工厂之数十万万资本,将无从取偿矣。此为欧美战问题之烦难,而彼中政治家尚无解决之方也。倘中国能利用此机会,借彼将废之工厂以开发无穷之富源,则必为各国所乐许也。此所谓天与之机。语曰:“天与取,必受其祸。”倘失此图,则三五年,欧美工业悉复原状,则其发达必十倍于,而商战起矣。吾中国手工之工业,必能与彼之新机械规模之工业竞争,如此则工商之失败必将见于十年之矣。及今图之,则数年之间,之机器工业亦可发达,则此祸可免。此以实业救国之也,国其注意之。

今之美国,吾知其为世界最富最强之国也,然其所以致富强者,实业发达也。当其发展实业之初也,资本则悉借之欧洲,才亦多聘之欧洲,而工且有招之中国。其行则多由冒险试验,而少于计划统筹,且向未遇各国有投闲置散之全备工厂,为彼取材之机会如之今也。而其富源尚盛。然其实业之发达,今已为世界冠矣。试以其钢、铁、炭、油之产而观其成绩。美国千九百十六年所产铁四千万吨,钢四千三百四十八万吨。而国每年所产之钢铁二十余万吨,较之美国四百分之耳。美国同年所产煤炭五万八千七百四十七万吨,等于九千八百万匹马;所产燃油二万九千二百三十万桶,等于千九百七十五万匹马;所产自然汽约三百万匹马;所发展电约六百万匹马。夫钢铁者,实业之也;炭、油、汽、电者,实业之用也。统计美国所发展之自然万六千六百七十五万匹马,以等八计之,则美国约有十三万万有奇之以助之生产。其万万,除作工之外,每尚有十三之机器为之助,而此十三之机乃夜以继,连作二十四时之工而歇者,而之作工每八时耳,机则每多作三倍之工,是无异三也,而十三之机则等于三十九矣。《学》曰:“生之者众,食之者寡,为之者疾,用之者,则财恒足矣。”此美国之所以富也。中国四万万,除老少而外,能作工者二万万。然因工业发达,虽能作工者亦恒无工可作,流为游手好闲而寄食于者或亦半之。如是有工可作者,万万耳。且此万万之中,又作生利之工,而半为消耗之业,其为生产之事业者实五千万而已。由此观之,中国八生产耳。此国之所以贫,尚于韩愈所云:“农之家而食粟之家六,工之家而用器之家六,贾之家而资焉之家六,奈之何民穷且盗也!”较之美国万万,而当有五千万有工可作,而每更有三十九之机器以助之,即三十九有半作工以给,此其所以患贫反忧生产之盛,供,而岌岌向外以觅市场为尾闾之疏泄也。此贫弱富强之所由分,亦商战胜败之所由决也。

然则今迅速之法,以发展中国之财源,而立救贫弱者,其为何?倘以中国而言,则本无其法,更无迅速之法也。若中国之实业于十年之间,而发达至美国现在之程度,则中国能知,能行,且为梦想所能及也。是犹望荒岛之孤,以而发展其荒岛,使之田园辟,路悉修,港湾浚,市场繁盛,楼宇林立,公园宏伟,居宅丽都,生活优逸,如此,虽延其寿命至万年,彼必无由以成此等之事业也。然若荒岛之孤,肯其岩所埋藏累累之金块明珠,以与海客谋,将其荒岛发展成为繁盛华丽之海市,而许酬以相当之金块明珠,则必有焉,为之经营,为之筹划,为之招集才,为之搜罗资料,期年而诸事可以毕集矣。荒岛孤,直可从心所,坐享其成耳。中国之发展其工商事业,其亦犹是也。故其问题已在能知能知、能行能行也,而直在耳。

夫以中国之地位,中国之富源,之时会,倘吾国民能举国致,欢外资,欢外才,以发展之生产事业,则十年之吾实业之发达必能并驾欧美矣。如其信,请观美国工业发达之速率,可以知矣。当十余年,美国之议继凿巴拿马运河也,初拟以二十年为期,以达成功,及实行施工,八年而毕厥事。是比其数年所知之工程,已加速二倍半矣。及美国对德宣战而,其战时之工业步更令可思议。往时非数十年所能成者,而今则年可成之矣。如造船也,昔需两年而造成艘者,今则二十余可成矣。倘以战时规模、组织之工程,施之于建筑巴拿马运河,则个月间可成运河矣。有此非常速率之工程,若吾国能晓然于互助之利,换之益,用,补所短,则数年之间,即可将中国之实业造成如美国今矣。

中国实业之发达,固仅中国国之益也,而世界亦必同沾其利。故世界之专门名家,无乐为中国效,如海客之为荒岛孤也。予近致各国政府《国际共同发展中国实业计划》书,已得美国表赞同,想其之国当必惟美国之马首是瞻也。果尔,则此只须中国民之之而已。倘知此为国之图,为救亡之急务,而能万众心,举国致,而欢列国之雄厚资本,博规模,宿学才,练技术,为筹划,为组织,为经营,为训练,则十年之国之事业必能林立于国中,实业之才亦同时并起。十年之,则外资可以陆续偿还,才可以陆续成就,则可以独立经营矣。若必俟育之普及、知识之完备而始行,则河清无,坐失良机,殊可惜也。必也治本为先,救穷宜急,“食足而知礼节,仓廪实而知荣”,实业发达,民生畅遂,此时普及育乃可实行矣。今者宜乘欧战告终之机,利用其战时工业之规模,以发展中国之实业,诚有如反掌之易也。故曰:知亦能行者,此也。

○第八章有志竟成

夫事有顺乎天理,应乎,适乎世界之流,群之需,而为先知先觉者所决志行之,则断无成者也,此古今之革命维新、邦建国等事业是也。予之提倡共和革命于中国也,幸已达破之成功,而建设事业虽未就绪,然希望佳,予敢信终必能达完全之目的也。故追述革命原起,以励者,且以自勉焉。

夫自民国建元以,各国文学士之对于中国革命之著作,千数百种,类多听途说之辞,鲜能知革命之事实。而于革命之原起,更无从追述,故多有本于予之《敦被难记》第章之革命事由。该章所述本甚简略,且于二十余年之,革命之成否尚为问题,而当时虽在英京,然亦事多忌讳,故尚未敢自承中会为予所创设者,又未敢表示中会之本旨为倾覆清者。今于此特修正之,以辅事实也。

兹篇所述,皆就予三十年所记忆之事实而追述之。由立志之起至同盟会成立之时,几为予之革命也,故事甚简单,而于赞襄之皆能录之无遗。自同盟会成立以,则事繁,附和众,而海外热心华侨、地忠烈志士、各重毕录于兹篇,当俟之修革命史时,乃能全为补录也。

予自乙酉中法战败之年,始决倾覆清廷、创建民国之志。由是以学堂为鼓吹之地,借医术为入世之媒,十年如。当予肄业于广州博济医学校也,于同学中识有郑士良号弼臣者,其为豪侠尚义,广游,所结纳皆江湖之士,同学中无有类之者。予见则奇之,稍与相习,则与之谈革命。士良闻而悦,并告以彼曾投入会,如有事,彼可为罗致会以听指挥云。予在广州学医甫年,闻港有英文医校开设,予以其学课较优,而地较自由,可以鼓吹革命,故投港学校肄业。数年之间,每于学课余暇,皆致于革命之鼓吹,常往港、澳门之间,放厥辞,无所忌讳。时闻而附和者,在港只陈少少纨、杨鹤龄三,而海归客则陆皓东而已。若其游,闻吾言者,以为而避之,则以为中风病相视也。予与陈、、杨三常住港,昕夕往还,所谈者莫为革命之言论,所怀者莫为革命之思想,所研究者莫为革命之问题。四相依甚密,非谈革命则无以为欢,数年如。故港澳间之戚友游,皆呼予等为“四寇”。此为予革命言论之时代也。

及予卒业之,悬壶于澳门、羊城两地以问世,而实则为革命运之开始也。时郑士良则结纳会、联络防营,门径既通,端倪略备。予乃与陆皓东北游京津,以窥清廷之虚实;入武汉,以观江之形。至甲午中东战起,以为时机可乘,乃赴檀岛、美洲,创立中会,海外华侨以收臂助。图风气未开,心锢塞,在檀鼓吹数月,应者寥寥,仅得邓荫南与胞兄德彰二愿倾家相助,及其友数十之赞同而已。时适清兵屡败,丽既失,旅、威继陷,京津亦岌岌可危,清廷之腐败心愤海同志宋跃如乃函促归国,美洲之行因而中止。遂与邓荫南及三五同志返国,以策行,袭取广州以为据。遂开乾亨行于港为部,设农学会于羊城为机关。当时赞襄部事务者,有邓荫南、杨衢云、黄咏商、陈少等;而助运筹于羊城机关者,则陆皓东、郑士良并欧美技师及将校数也。予则常往广州、港之间。惨淡经营,已半载,筹备甚周,声颇众,本可而生绝之影响。乃以运械慎,致海关搜获手六百余杆,事机乃泄,而吾健将陆皓东殉焉。此为中国有史以为共和革命而牺牲者之第也。同时被株连而者,则有丘四、朱贵全二。被捕者七十余,而广东师统带程奎光与焉,竟病狱中。其余之或释。此乙未九月九,为予第次革命之失败也。

,予尚在广州城。十余,乃得由间脱险港。随与郑士良、陈少同渡本,略住横滨。时予以返国无期,乃断发改装,重游檀岛。而士良则归国收拾余众,布置切,以谋卷土重。少则独留本,以考察东邦国。予乃介绍之于友菅原传,此友为往在檀所识者。由彼介绍于曾俊虎,由俊虎而识宫崎弥藏,即宫崎寅藏之兄也。此为革命士相之始也。

予到檀岛,复集同志以推广中会,然已有旧同志以失败而灰心者,亦有新闻而赴义者,惟卒以风气未开,行迟滞。以久留檀岛无可为,遂决计赴美,以联络彼地华侨,盖其众比檀岛多数倍也。行有矣,散步市外,忽有驰车面而者,乃吾师康德黎与其夫也。吾遂跃登车,彼夫胜诧异,几疑为客,盖吾已改装易,彼认识也。予乃曰:“孙逸仙也。”遂相笑手。问以何为而至此,曰:“回国经此地,舟而登岸流览风光也。”予乃趁车同游,为之指导。游毕登舟,予乃告以予将作环绕地之游,将由此赴美,随将到英,相见远也。遂欢而别。

美洲华侨之风气蔽塞,较檀岛甚。故予由太平洋东岸之三藩市登陆,横美洲陆,至西洋西岸之纽约市,沿途所,或留数,或十数。所至皆说以祖国危亡,清政腐败,非从民族本改革无以救亡,而改革之任有责。然而劝者谆谆,听者终归藐藐,其欢革命主义者,每埠或十余而已。

然美洲各地华侨多立有洪门会馆。洪门者,创设于明朝遗老,起于康熙时代。盖康熙以,明朝之忠臣烈士多图恢复,誓臣清,舍生赴义,屡起屡蹶,与虏拼命,然卒救明朝之亡。迨至康熙之世,清已盛,而明朝之忠烈亦亡殆。二三遗老见已去,无可挽回,乃以民族主义之苗流传代,故以“反清复明”之宗旨结为团,以待有起者,可借为资助也。此殆洪门创设之本意也。然其事必当极为秘密,乃可防政府之察觉也。夫政府之爪牙为官吏,而官吏之耳目为士绅,故凡所谓士夫之类,皆所当忌而须严为杜绝者,然株乃能保存,而潜滋暗于异族专制政府之。以此条件而立会,将以何可?必也以最群众心理之事迹,而传民族国家之思想。故洪门之拜会,则以演戏为之,盖此最易群众之视听也。其传布思想,则以平之心、复仇之事导之,此最易发常也。其号暗语,则以鄙俚俗之言以表之,此最易使士夫闻而生厌、远而避之者也。其固结团,则以博施之,使彼此手足相顾,患难相扶,此最夫江湖旅客、无家游子之需也。而最终乃传以民族主义,以期达其反清复明之目的焉。国之会常有与官吏冲突,故犹忘其与清政府居于反对之地位,而反清复明之头语尚多了解其义者;而海外之会国自由政府之,其结会之需为手足患难之联络而已,政治之意味殆全失矣,故反清复明之语亦多有知其义者。当予之在美洲鼓吹革命也,洪门之初亦明吾旨,予乃反而叩之反清复明何为者,彼众多能答也。由在美之革命同志鼓吹数年,而洪门之众乃始知彼等原为民族老革命也。然当时予之游美洲也,为初期之播种,实无影响于革命途也,然已触清廷之忌矣。故于甫抵敦之时,即遭使馆之陷,几致测。幸得吾师康德黎竭营救,始能脱险。此则檀岛之邂逅,真有天幸存焉。否则吾尚无由知彼之归国,彼亦无由知吾之敦也。

敦脱险,则暂留欧洲,以实行考察其政治风俗,并结其朝贤豪。两年之中,所见所闻,殊多心得。始知徒致国家富强、民权发达如欧洲列强者,犹未能登斯民于极乐之乡也;是以欧洲志士,犹有社会革命之运也。予劳永逸之计,乃采取民生主义,以与民族、民权问题同时解决。此三民主义之主张所由完成也。时欧洲尚无留学生,又鲜华侨,虽为革命之鼓吹,其无由。然吾生平所志,以革命为唯之天职,故欧洲,旷废革命之时,遂往本。以其地与中国相近,消息易通,于筹划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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